國小時曾有這麼一道作文題目。
「長大後,你想成為怎樣的人?」
還記得當時的我,寫了一篇讓老師十分困惑的文章。
「我要當一個會開車的女人。」
老師以為我誤會題目的意思,還特地把我叫到講台前,重新講解希望我寫出怎麼樣的一篇作文。
「但我就是想成為會開車的人啊?」我說。
「會開車的人有很多,妳是想當司機嗎?司機也有很多種類啊!計程車、公車、大卡車……」老師不厭其煩地引導我講出具體的答案。
許久後,我仍是搖搖頭,堅決地把寫好的作文交到她面前。「我只是想當一個,想去哪就自己去,不用看老公臉色,也不用因為他發懶食言就感到失望的女人。」
老師錯愕的眼神,自今仍清晰地住在我的腦海裡。
現在想想,我也挺過意不去的,當時準備新婚的她,不曉得有沒有因為我這般超齡的言論,而失去對婚姻的憧憬。

*
故事要從我小時候說起,我有一個非常小女人的媽媽,和十分大男人主義的爸爸,他們在外人眼中,就是天生一對。
在記憶裡,我爸就是我媽的全世界,他說一是一、他不開心就是我媽的不對、他可以徹夜不歸,但我媽卻不能比他晚進家門一分鐘。
「媽媽,今天不是要去外婆家嗎?妳怎麼還在房間裡?」揹著早就準備好的小背包,我一手抱著娃娃,一手敲著爸媽的房門。
媽媽紅著眼眶前來應門,我看見她努力地抑制著自己的情緒,勉強撐起了微笑。「爸爸說他太累了,我們下次再回去。」
「爸爸就是昨天喝酒喝太多才會累,妳叫他起床就好了啊!」天真的我卻以為爸爸只是還沒睡飽。
媽媽搖頭,並朝我比了個噤聲手勢。
一次又一次,爸爸承諾媽媽的旅行,總在最後一刻食言。
我不知道他累什麼,我也不明白,為什麼答應別人的事情,可以輕易地說變就變。
「爸爸每次都騙人,我們自己去嘛!人家已經跟外婆講好明天要跟她去逛菜市場了。」我將車鑰匙交到媽媽手中。
「媽媽不記得路啊!我們會迷路的。」她卻是這麼回答我的。
「那是妳家,妳說不記得?」我問。
媽媽笑得有些尷尬,金牛座女兒的問題總是直接而傷人。
日子就這樣,不快不慢地讓我長大了,成長過程中,我總是會聽見我爸對我媽那自以為是的發言。
「妳沒有我哪裡都不能去,這個假日想去玩是不是,去幫我煮消夜。」
「妳沒有我,我看妳怎麼辦!還不去幫我盛飯。」
「老子是一家之主欸!」
「我說不行就不行,妳有意見嗎?」
很誇張吧!
但這就是他們的相處之道。
在我媽的心底,我爸就是天、是地、是一切。
就算一次次的失望讓她紅了眼,但原諒,卻是她的唯一選擇。
*
別人眼中,我有一個美滿的家庭,媽媽溫柔、爸爸勤奮工作。
可是我知道她不快樂。
沒有誰,會甘心附屬於誰。
只是因為她對於丈夫太過依賴,而忘記自己其實可以很獨立的存在。
再舒適的副駕,都比不上自己緊握方向盤來的踏實,能被載固然是一種幸福,但是有能力去到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,不也是一種能力的展現嗎?
「等我長大了,妳想去哪裡,我都載妳去。」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,被爸爸放鴿子後,上了國中的我對媽媽說。
「女人不可以太獨立,妳大舅媽就是太強勢,才會婚姻失敗的。」
我看著媽媽空洞的眼神,對他們口中的婚姻充滿了無限問號。
「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,妳這麼依賴的人生,是幸福。」說出長久以來的想法,我知道自己很失禮,可是再也忍不住。「妳從來不爭取自己想要的,用忍讓去成全爸爸想要的人生,妳真的希望我像妳嗎?」
媽媽拍拍我的肩膀,輕聲地說:「所以我真的很高興,妳一點也不像我。」
從那之後,我再也沒有和媽媽討論過關於婚姻的話題,也許我傷到她的心了,但我只是希望,她能多為自己想一點。

當個小女人,也許真的可以安穩地依偎在丈夫的懷裡過一輩子,哪怕天塌下來,他也會為妳頂著,只需要聽話和順從,就能擁有他努力打拼來的成果。
但是,如果能成為與他並肩一起面對所有困難的女人,你們就能看見同一片天,走在同一條路上,再也不是誰屬於誰的附庸關係,妳可以擁有的,是自己的人生與成就。
成為溫柔又獨立的女人,去建構一段健康又幸福的關係,不是很好嗎?